胡天佑
谨以此文献给佛山一中所有老师。你们凭渊博的学识,用辛勤的劳动锤炼出我们扎实的文化基础、强健的体魄和吃苦耐劳、乐观向上的精神。
一.回家乡务农
68年以后,社会上弥漫一种 “读书无用论” 思潮。有农民朋友曾对我说,“读书有什么用?你们父子三人读的书够多了吧,还不是一样回来种地?” 面对这些言论,父亲默然。读书无用也意味着教书无用,他可是教了一辈子的书。他不想反驳,也不敢反驳,生怕惹事,被扣上政治帽子。只是私下对我说 “人家不读,你读,将来国家建设总得需要文化知识。” 他对我的读书能力一直有信心,一直以我能考上佛山一中为荣。当然,那时不敢去读数学、物理、化学的书,首先要读有实用价值方面的。我买来 “农村电工” “电力排灌站维修” “农作物栽培” 等书。起初没有电灯,点煤油灯读。后来村里家家户户装上电灯,读起书来就舒服多了。有了佛山一中物理、化学基础和在校办工厂上课实习的经历,这些书不难读懂。
学到一些基本知识,我就为生产队修理打禾机,马达等电动农具,帮农民安装电灯等等;有些乡亲的收音机坏了就常来找我;大队广播站喇叭坏了或扩音机不响了也来找我。这可得益于在佛山一中时与几个无线电发烧友 – 易柏金、冯海轩等,长期搞收音机线路斗争的结果。那时候我们有时安装收音机至凌晨两三点,并戏称为 “慢性自杀” 。有一次,运动来了,生产队派我到县里学习制作 “701”,现在想起来是一种生长激素。先把营养杯高温消毒,再接种培养,最后把成品稀释在水里喷射到快抽穗的水稻上。隔天我去看,水稻果然长高两三寸。这样的做法劳民伤财,拔苗助长,农民不买账,几次以后也就不了了之。
我读的另一类书就是文学、诗歌、哲学之类。这纯属一种个人爱好。这爱好受黄能昇老师影响极深,他教我们分析文章和写文章的方法终生受益。黄老师原是佛山师专讲师,师专解散后调到一中教语文,这确是天赐良机,给了我们这班家伙的意外福气。黄老师身材五短,有点胖,头有点秃,还有点不修边幅,有时衣服扣子扣错了,他也毫不知道。每次上课,手上拿着一本翻得很旧的教科书,从不带讲稿。他学识渊博,例子、典故随手拈来。他教我们用词要准确、形象、深刻。例如,“鹰击长空,鱼翔浅底”。 这里的 “击”形容飞得矫健有力,“翔”字形容游得轻快自由。如果改为“鹰飞长空,鱼游浅底”则大为逊色。又如,“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用“浓黑”修饰“悲凉” 非常传神深刻。等等。他反对我们作文堆砌形容词。他用例子说明“内容贫乏,词藻必嚣张” 的道理。他讲课非常入戏,有时侧着头,边讲边用手指比划着。他教我们作文“立意要高,选材要严,挖掘要深”。他认为好的作文,他用“贴堂”二字大印一盖,让我们在班上传阅并在下堂课评讲。不少学生都得过这样的殊荣,可能赵浩钊、 王启鹏等获此殊荣最多。作为文艺作品及其评论,下乡时我们看得最多,听得最多就是几个样版戏。平心而论,这些样版戏的水平都是极高的,我特别喜欢他们的唱词。遗憾的是用一枝独秀代替百花齐放,而且不准其他花开放。那时候文艺杂志极少,能看到的只有《广东文艺》等几个刊物。好在能找到《红楼梦》《水浒传》等名著以及鲁迅诗集和一些唐诗宋词,还找到一本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这些书陪伴过我很多个孤灯长夜,是当时非常宝贵精神粮食,使我在迷茫中心灵得到充实,也奠定了我今后人生的最初价值观。(未完待续)
胡天佑生平简介:
胡天佑,中国广东恩平人。1973年进中山大学数学专业学习,毕业后进入恩平机电厂当工人。1978年再进中山大学读研究生,主修概率论随机过程,获理学硕士学位。毕业后到广州师院任教。1984年留学美国匹兹堡大学,主修分形理论和调和分析,获博士学位。毕业后任教于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格林贝校区,历任助教、副教授、正教授。曾多次发表重要数学文章: 《中国科学-数学》《数学进展》《应用数学进展》《美国数学学会交流》《剑桥哲理学会数学论文集》《美国数学学会会刊》等等。多年来在下述课题有研究成果:维尔斯托拉斯函数和拉特马赫函数图像的分形性质和奇异性,自相似测度的局部维数和重分形性质, 自相似测度的傅里叶变换在无穷远处的性质, 贝努里卷积的谱性质, 两康托尔集的平移交集结构,等等。上述结果不断被国内外同行专家引用, 从而对分形理论和调和分析的研究发展作出应有贡献。
胡天佑教授于5月22日下午,因患新冠肺炎, 医治无效去世。
胡教授于2016年退休,退休后继续写学术论文,并开始写个人回忆录。胡教授染病后,心情一直乐观,甚至在住院治疗期间,仍然心存愿望,出院后写完个人回忆录,并将感染病毒的经历写入回忆录。非常不幸胡教授的遗愿未能实现。本报征得胡教授家人同意,将陆续发表胡教授回忆录。
来源:胡天佑回忆录
照片提供:胡教授太太 宝琴
编辑:《密城时报》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