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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dnesday, December 18,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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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路,从故乡出发

编者的话:本文为作者孙建国先生2017年当选为威斯康星密尔沃基华人社区主席和本州第三大学区董事的一篇感想文字。作者追述了他从故乡大别山南麓的一个贫瘠的山村出发,跨过大江大湖大海,在异乡奋斗和不断走向远方的原动力是其故乡和父母!作者故乡安徽怀宁,是戏曲之乡、教育之乡和文化之乡,自古人文荟萃,人才辈出,是京剧之父徽剧和地方剧黄梅戏的发源地,也是陈独秀、邓稼先等名人的故乡。我们还能够读到,诗人海子(查海生)竟然是作者贫困少年时期家乡中学同钻一个被窝、以及后来同上北京大学的同学。作者其实也一直是在用少年时期父母和故乡的经历培养出的坚韧和责任感,书写着走向远方征程的诗篇。

不知不觉,来美已有20余年。去年年底起,我决定参选美国威斯康星州第三大学区同时也是全州学区中成绩排名第一的Elmbrook学区董事。也因为这个事,体验了一把“搞政治”的感觉。华人社区是我的助选团,在寒风中与我一起挨家挨户发送传单,开展募捐等活动,提供了许多支持。
无论在宣讲时、还是在私下的交流中,很多朋友总是爱问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竞选校董?”我也无数次扪心自问,我为什么要争这个在许多人眼里吃力不讨好的事做?思索许久后的答案是,我来美二十多年一直孜孜不倦地为社区公益做事的所有热情、激情和责任感,都来源于而我童年成长的道路,来源于我的故乡。
我出生在安徽省怀宁县一个普通的村子里,家里有5个孩子,我是老大。上个世纪60年代的山村,贫瘠得只有满山满眼的泥土地。如果说最先接受到的教育,那一定是来自于我的父母。我的父亲从不奉行“棍棒出孝子”,甚至从未训斥过我。在我的记忆中,他很温和,大家都称呼他“好人”。记得每次去外婆家,田间的小路要走1个多小时。多少次,要过两道没有桥的河道和泥泞的小道时,他就把我扛在他的肩膀上。上小学以后,无论他到哪儿,除草种地、煤场扛煤、上山拉石块,他都带着我。我在他肩头看着他走过的路,听着他和乡亲们讲过的话。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印在了我的心底。后来的我变成了他的影子,跟随着他步入成长的路。
父亲劳累辛苦,但勤勤恳恳从不抱怨。看得多了,我就记在心里,想尽办法要帮父母减轻负担。小时候上学,学费是人民币25。因为家里条件实在不好,学校就给我免掉了。但是买纸和笔的钱,就需要自己去挣。每年秋天,到了收获的季节,我就扛着刚刚收获的萝卜到镇上去卖。记得初中一年级时,早上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与村里其他大人一起扛上七十斤萝卜到市集卖,挣了一块多钱买了一支钢笔。那是我记忆里用过的第一支钢笔。
由于家里人口多,父母挣的公分不够家里分口粮。在冬季我就每天早上起来去捡粪交公家,顶替爸妈欠缺的公分。那时候大人小孩都早起去捡粪,起晚了,就都捡没了。早上起床没有钟表看时间,基本靠鸡打鸣确定天是否快亮了。经常我听鸡叫声醒来,拿着筐子在有雪霜的稻田里转了很多轮以后天还没有亮,原来是鸡的生物钟不准了,打鸣乱了套了。

春夏之时,每天放学回到家,不用父母开口,我就会拎着桶,挑水、浇地、除草,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父母太辛苦,要忙的事太多,弟弟妹妹们又都很小,我就开始给家里人做饭。做早饭的印象最是深刻的。因为每天早上学校有一个小时的早读时间,在这之前,我必须把煤炉生好,把一家七口人的粥给煮上。等到早读回来之后,粥就熬好了。如果我有一天偷懒或是不小心起晚耽误了,那我早读回家就喝不上粥,只能饿肚子了。那样的日子,每天能喝上大米粥加咸菜就很满足了。到了冬天天还没有亮,父母还没有起床,我就已经开始生火、做饭。还记得那时候的烟煤杂质很多,我经常被呛得眼泪直流、喘不过气来。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从不间断,直到我读高中开始住校。

那时候家乡周边四个乡共有一个高中,叫高河中学。刚入学,也许是老师看到我勤快,就任命我为班委委员,负责管理同学们的作息时间、寝室卫生、领发饭票,组织大家打扫教室、种菜等劳动。那时候学校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和煤气,洗脸刷牙都在旁边的池塘里。我每天要安排同学值日,轮流打扫卫生,点汽灯上自习,排队刷牙洗脸等。
因为高中离家太远我必须住校,一周或者两周回家一次。我们的宿舍其实就是一个大教室。那时候每个人都从家里带一床被子,半边供垫半边供盖。宿舍的窗户上没有玻璃,刺骨的风就在宿舍里呼呼地来回刮着。南方也没有暖气,到了冬天根本不能够抵御四面八方阴冷潮湿的寒气。大家就想了办法:把床铺合并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睡,相互取暖。还记得我是和后来成为了诗人的海子睡一个被窝的。忘了到底是谁的被子用来盖,谁的被子用来垫着的。总之就那样度过了几个冬天。

住校遇到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吃饭。我从家里带米到学校换饭票。没有钱买菜,所以每次回家从家里带足吃一周或两周的咸菜。冬天咸菜储存两周没问题,可在其他季节就会发酵长毛。没有其它选择,有时只能每次吃饭前用热水冲一下去掉毛毛凑活着吃了。两年多的住校生活,因为营养不良,后来身上都出现了浮肿。回想起来,那些经历充满着辛酸和苦涩。但是不知不觉中,无论是吃苦和还是愿意去帮助别人就成了生命里的一部分,内化成了一种习惯或者说是一种本能。
高中毕业后,我运气不错考上了北大。从乡下到北大燕园感觉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刚刚入学上英语课,老师让我们每个学生站起来读26个英文字母。结果老师指出,我大部分字母的发音都是错的。为此我发誓要好好练口语。当时想买一个收音机学英语,因为每天广播里有北外老师讲授英语包括口语。可是没有钱,我只好从每月补助的生活费里省。每顿饭就只买份两分钱的咸菜,说是咸菜其实就是一片腌萝卜。一般同班同学每天每顿都围在一起吃饭。为了不让别的同学看见尴尬,我就把买来的一片咸萝卜往馒头中间一夹,独自从食堂走回宿舍,一路上边走边吃,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终于攒够了钱,买了一个19元人民币的收音机。大学毕业我到了中科院读研究生,有了自己的实验室,也申请到了中科院青年科学基金。后来还主导成立了青年科学家俱乐部,常请外边的专家来开讲座、进行交流,影响了一大批身边的同事。
在我看来,教育极为重要。尤其是我们那一代人,践行了教育改变命运这一说法。如果没有父亲撑起一家的生活负担,顶着压力没让我辍学回家种地挣工分,如果没有高考制度的恢复,也就没有我的今天。
到了美国之后,很多亲戚朋友向我咨询各种留学问题。从出国读研究生,到读本科,我很庆幸都能帮到大家。但就在几年前,请我帮忙咨询高中留学的朋友开始慢慢变多,而我发现很多情况已经爱莫能助。于是就开始建立威斯康星国际学院和大芝加哥国际学院,来帮助小留学生解决低龄留学中遇到的生活、学业、文化融入等问题。很多人无法理解我的选择:这份工作非常繁琐,同时责任重大,艰辛难以道尽。但是我觉得,这是有价值的。在孩子们成长的关键时期,通过我和团队的工作,能够帮助和影响许多孩子和家庭,成就感也非其他工作所能比拟。
这次参加美国Elmbrook学区董事的选举也是这样,本意是想要凭借我已有的一些经验去服务、帮助更多的人,其次也是给我一个机会可以更加了解美国的公立教育体系,以便融入我们东方教育中优秀的价值观和教育理念,让我们的学区更上一个台阶,适应今天全球化的需要。我也希望能够提供不同的视角,把Elmbrook这个威斯康星州传统的好学区办成全美名列前茅的学区。

写到这里,我想,我的奋斗和执着,我在教育事业上的热情和不计成本的投入都有了合理的解答:是我的父母,我的故乡,我所成长的那个时代和我自己的努力与坚持,共同造就了一个现在的我。在故乡的那些日子,是生活给予我的礼物与财富,让我即使在多年以后,在异国他乡,也依然有着自己的信仰、做着自己热爱的事业,发挥着自己的热量。

我的路,从故乡出发。而今,我再一次踏上出发的征程。

作者简介:孙建国,安徽怀宁人,现居美国威斯康星州。为威斯康星密尔沃基华人社区主席,威斯康星国际学院和大芝加哥国际学院校长,威斯康星Elmbrook学区董事。
 
(责任编辑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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